湿腻的感觉从脖子处的肌肤上一划而过,不过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出现,我没有一命呜呼,咬住我胳膊的人头反倒一起松开了嘴。
这是什么情况?它们决定放过我了?我疑惑又忐忑地睁开了眼睛,发现自己的前方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,离我非常近。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的人,我顺着那双长腿往上看去,却看见那人影长着墨镜男的脸——呸呸呸,我都被吓得脑子停机了,什么叫“长着墨镜男的脸”?人根本就是墨镜男。他挡在我的面前,一手揪住一个人头,满脸嫌恶的表情。那两个人头被他抓着头发捏在手里,还在兀自挣扎个不停,张开嘴想要去咬他的胳膊。
大概是我看他看得时间有点久,墨镜男将视线从两个人头上移到我的脸上,冷声道:“你先回去。”
我咽了口口水,担心地看着他,“那,那你呢?”
他不耐烦地“啧”了一声,“这种不入流的东西能奈我何?你别在这里拉我后腿,赶紧滚回去,老实在宿舍里待着。”
仔细想想,我这战五渣的确是个“后腿”。我看看在他手里毫无还嘴之力的人头,到底还是恐惧占了上风,软着一双脚跑到了宿舍内,赶紧关上了门。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墨镜男一个人对付那些玩意儿,鼓足勇气跑到窗子边,趴在玻璃使劲儿往外看,决定一会儿如果墨镜男打不过,我,我就冲出去把他拉回来。
墨镜男拿着手里的人头,双手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,两个人头便在他手里化成了一阵烟雾,消失在空气中,简直就像变戏法,看得我目瞪口呆,手指不小心在玻璃上划了一下,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。
他回头皱眉看了我一眼,然后走到阳台边,朝下看去,我听见他发出一声冷笑,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叫我差点吓破胆的动作——他竟然单手在阳台上一撑,双腿一跃,就这么从阳台上跳了下去!
“喂!”这里可是二楼,离地面少说也有四五米的高度,这家伙不怕摔断腿吗?我也顾不上害怕了,连忙开门冲出去,趴在阳台上朝下张望。
预想中的“摔断腿”的场景非但没有发生,墨镜男此时甚至已经跟那“卖人头”的老人缠斗在了一起。他穿着黑衣黑裤,动作快的在黑夜里简直看不清,那老人原本还漫不经心的,根本没把墨镜男放在眼里。可是当墨镜男从地上一跃而起,对他的胸口飞踢一脚后,老人和他的推车竟然被踢飞了出去,如断了线的风筝,轻飘飘的的倒飞出十几米,简直比我刚才踢人头得到时候还要夸张!
不用照镜子,我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蠢透了。
下方的战斗发展得十分迅速,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。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看。墨镜男占了绝度的上风。那老者大概也自知不敌,猛地一拍推车,推车上的烧肉粽,啊不人头一下子全都飞了起来,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飞到了空中,在老者的一声令下之后飞快地朝墨镜男扑了过去!
我紧张得心都要揪成一团了,生怕面对这么多数量的人头,墨镜男会敌不过。
不过我很快知道,自己再一次地小看墨镜男了。
墨镜男可不想我之前那样被追的狼狈,他甚至站在原地根本没有移动,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往空中一抛,空中霎时间就展开了一只金色的大网,明晃晃地散发着“不好惹”的光芒,兜头盖脸地向那些人头扑去。人们头似乎都很害怕这张大网,吓得转也不追了,反而转头就跑,但是金色大网的速度显然更快,根本不需要人控制。转眼间它就飞到人头的上方,面积陡然扩张,又增大了一倍,而后快速地将所有的人头都卷入其中,一网打尽。
“可恶!居然是个术士!”那老者发出了凄厉的惨叫,那声音就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,刺耳万分!他伸出手,还试图将他的人头再抢回去。可是对面的墨镜男却伸手在空中一抓,金色大网立时团成一团,里面的人头在触到网格的瞬间就化成了灰烟。待所有的人头全都灰飞烟灭后,金色大网重新回到了墨镜男的那边,消失在了他的手掌之中。
“呃啊啊啊!”老者仰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,身体上出现了道道裂痕,其间现出点点金斑。待裂痕蔓延至他的全身之后,就听“轰”的一声响,他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,炸成碎片,落在地上后又消失不见。
围观了全程的我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,怀疑自己走错了路,从普通人的世界误入了修仙者的世界。
这场令人目眩神移的战斗彻底结束,墨镜南拍了拍手,抬头望了我一眼,转身进入了楼梯口中。
我连忙转过身,看向楼梯口的方向,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,楼梯道里就出现了脚步声,墨镜男迈着长腿,从楼梯口处走了出来。他的这一身黑色衣裤,几乎要整个融进黑暗中了。
“有什么话进屋说。”他在离我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对我说了一句。
我点点头,率先进了门,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还有些魂不守舍。在我后面,墨镜男也走了进来,他关上门,坐在了我对面。
白天的时候没仔细看,现在看清楚了,我不得不承认,这个墨镜男实在长得好,而且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帅气,简直是过于俊美了。一双眉眼颜色浓黑,线条优美的简直如同用工笔精心勾勒出的一般。连我这个同性都忍不住在心里夸了一句。
“今晚实在是太感谢你了。”我不知道该所什么,只能一个劲地道谢。幸亏今晚有这个人在,不然我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。
“你离开之后,我回来取点东西,结果你人没在。你是怎么遇到那玩意儿的?”他皱眉看着我。
我尴尬地将自己出去买吃食,结果却遇到那个老者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。最后忍不住问了一句:“那个老人,到底是什么人?”
“那不是人,而是一些精魅聚集在一起,伪装成人的怪物,就是吓人了一点儿,危险性并不大。”他轻描淡写地说道。
“精魅?那是鬼吗?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鬼吗?”我原本就不算坚定的无神论者,自从在上坟的时候被那古怪男袭击之后,这种信仰就愈发动摇。而今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,我已经听到了心中有什么轰然崩塌的声音。
墨镜男看着桌面,“精魅跟鬼是两个概念,精魅是在特殊的环境下,由阴气滋生出的产物。这个世界有没有鬼,各人有各人的想法,信则有,不信则无。不过看情况,你已经相信了吧?”
我默默地点点头。“我现在的确是有些相信了。我还要一个问题想问你,那突然变成人头的烧肉粽又是怎么回事?是那些精,精魅们杀掉的人吗?”
墨镜男摇摇头,“什么烧肉粽,什么人头,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。它想要的是你的性命,又不是你的脑袋。”
说到这里,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,“我看你,对这些好像并不怎么害怕?”
我心道我当时都要吓死了,但是再怎么害怕,也总会有个时间限度。现在既然已经脱离了险境,我当然没有那么害怕了。再加上我这个人吧,向来都比较心大,任何情绪——什么狂喜,恐惧,愤怒,哀伤——都是来的快,去的也快,从不会对我产生太长时间的影响。
我不说,他也不追问,反倒是拿了根笔捏在手上,对我说:“说起来,一般人遇到这些精魅鬼怪的概率实在小的可怜,可你一进学校就遇到了,说不定你自己身上出了点问题。跟我说说,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,我给你算一下生辰八字。”
我默默地报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,看着他在纸上写写画画,最后竟然真的得出了一个结论——“你八字太轻,怪不得会遇到这些东西。”
我被说得满头雾水,八字轻重我倒是在小说中看过,不过那些描写都是一笔带过,我一直不明白其中的原理,听墨镜男这么说,就虚心地问道:“八字轻与重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
“八字的重量是按年月日加上天干地支所对应的重量相加得来的。就像你,你是1992年5月1日亥时所生,称骨仅有2两3钱,这便是八字轻。这样的重量还对应了一首‘称骨歌’——为‘此命推来骨轻轻,求谋做事事难成,妻儿兄弟应难许,别处他乡作散人’,这说明你骨轻,难娶妻,难交友,难以把握自己的命格。倒是易遇到灵异事件,易见鬼。”他看了我一眼——我分明从那个眼神中看出了怜悯——叹道:“你是我见到过的第一个八字这么轻的人。”
我嘴角一阵抽搐,心道后面那句话你真的可以不对我说的。
我伸手抹了一把脸,问他,“那八字轻有办法改吗?”
不说老婆跟兄弟的问题,只让我以后能不遇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行了,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吓出心脏病来。
墨镜男看着我,勾唇一笑,“没办法改,你认命吧。”
擦!我只想对这操蛋的命运竖起中指。
“对了,”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,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怎么会懂这么多东西,你不只是一个老师吧?”
“你以后就知道了。”他别有意味地说道。
我顿时没了兴趣,站起身来,看看自己被人头咬得血迹斑斑的手跟脚。心里哀叹自己这两个部分真是命途多舛,旧伤还没好又加上了新伤。“你要去洗澡吗?如果你不去我就先去了。”
他冲我抬了抬下巴,“你自己去吧。一会儿出来我给你调点儿药,你那些伤口上沾有阴气,普通的药物是没办法治好的。若是不将阴气拔出,你的伤就算痊愈了,也会日日疼痛。”
我看着胳膊上的牙印,心中恻然。
……
洗完澡后,我换了衣服从浴室出来,就见墨镜男面前摆着一只小罐子,他的手里则捏着一只黄色的三角状的纸包,点燃之后直接把纸包扔进了罐子里。
我忙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过去,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右手,刚刚我可是看得清清的,他压根就没用打火机,直接用手就把那三角纸点燃了,这可是电影里才有的桥段啊。若不是我们俩还不熟,我肯定要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好好看看。
“这是给你的药,你每天按照三餐的时间,涂抹在伤口上,等伤口痊愈就可以停止了。”他见我出来,把小罐子推到了我面前。
我一边道谢一边接过那小罐子,见里面是灰色的膏状物,闻味道竟和奶奶之前给我的那瓶土药有些相似。我正想着要不要把那瓶药拿过来给墨镜男看看的时候,一只冰凉的东西突然触到了我的耳垂,惊得我连忙抬头后退。
抬眼看到的却是墨镜男还没有收回去的手。他整个人现在很不对劲儿,呼吸有些粗重,眼睛中爆发出灼热的亮光,与之前冷漠的男人几乎不像一个人。
我头发都要立起来了,捏着耳垂,结结巴巴地问道:“你,你做什么?”
天啦噜,该不会是遇到变态了吧?
墨镜男深深地呼吸了两下,目光仍是亮的吓人,但没有再做什么失常的举动,“抱歉,是我失态了。你耳边的,是胎记吗?”
我微微点头,“虽然颜色红了点儿,但的确是胎记。”
“的确很特别。”他深深地睨了我一眼,没再说话,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举动了。
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,心中考虑明天要不要去买点儿女孩子用的什么遮瑕膏之类的,把耳边的胎记遮起来。每个人见到我的时候,几乎都会注意到我耳边的胎记,这叫我感觉很不自在。